洋娃娃再怎麼做也不可能像人
因為他過於完美，完美的令人戰慄．
－－－－－－－－－－－－－－－－－－－－－－－－
２．媽媽
在搭乘國光客運回家的途中
其實心裡的那種震盪是很複雜的
除了我前面的恩愛小情侶之外
我旁邊坐著一對母子
母親感覺就是個母親
溫溫和和的，微胖
穿著一點也不時尚，帶著個不小的行李袋
孩子大概五歲左右，是個小男孩
恩，對
五歲．
［媽媽也很想常回去，但是碰到爸爸又要沒完沒了了，媽媽也很不願意這樣．］
［我們以前坐九人座的巴士，記得嗎，很不舒服後］
［我們回去看阿罵，以後要好好孝順阿罵知道嗎，媽媽現在不對她好點，到時他走了，就孝順不到了］
［九人座就是只能坐九個人，超過了就叫做超載，阿肚子餓不餓？］
我靜靜的聽著那位媽媽瑣碎的言語，沒有條理而隨機式的想到就講
認真交代的事和著滿是無奈的眼淚
溶化在一句句對我們來說理所當然的常識
小男孩點每聽完幾句，就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話不多．
彷彿媽媽的無奈就跟九人座巴士只能坐九人一樣平凡
世上一切的一切也就跟那些常識一樣理所當然．
媽媽的話像把天真的沙鏟，把我用沙礫拙劣填補的洞
慢慢掏空
一鏟，一鏟．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軀，真的好大
一個洞，一瞬間．
我被帶回了離現實最近的那個畫面．．．．．
我坐著２４５公車，在台北，跟''媽媽''
我們兩個就靜靜坐著，一路上沒有多講話
我把我們剛剛見面的場景，一絲一絲的抽出來回想
［我的兒子長這麼大了呢，長的還真不錯］''媽媽''望著我說
眼裡的淚水很深．
我微微的笑了一下，但其實沒有很高興
我眼前的這個人阿．．．．
我不認識你，你知道嗎？
我不認識你．
你是我媽媽嗎，我是你兒子嗎？
時間還在過嗎，地球還在轉嗎？
''媽''這個字我叫的僵硬無比，像個剛學話的孩子．
你聽不出來的，你不會發覺的
對吧．
我很努力假裝，所以你也要很努力．
不要怪我，悲傷離你很近
對我來說，卻跟九人座巴士一樣平凡
你怎麼能奢望我抱著你痛哭呢？
還是回家多看點台灣龍捲風吧．
［你現在會恨我們嗎？］媽媽突然開口問我，把我一瞬間拉回公車上搖晃的現實
卡卡，卡卡，卡卡卡卡
公車邊行駛，我的心，震動的厲害
卡卡，卡卡卡卡，卡卡
［不會拉，我知道你們也有各自的苦，也都盡量有為我們著想，實際上是出於無奈的］
我慢慢的回答，一．個．字．一．個．字
［真乖，你真的是個很優秀的孩子］''媽媽''哽咽了
我面前的這位太太阿
看著你淚流滿面
安慰你都來不及了，當然給你模範答案
狠話梗在喉頭，出不來也吞不下
我咬著牙，讓他深扎著我的喉嚨
好痛．
我對你不是沒感情的嗎
我突然很想很想幫你分擔一些眼淚
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這些年你經歷了些什麼，看過了什麼風景
都映在你的淚水
裡頭滿滿的我，我卻看不清楚自己是站在什麼的上面．
現在國小已經沒人作文在出我的爸爸，我的媽媽之類的了吧
太傷人，而且連寫的人都不自覺．
我以前總寫：［我有兩個媽媽，現在的媽媽對我很好，所以我很快樂］
再讓我寫一次
我想我會寫：［我有兩個媽媽，現在的媽媽對我很好，所以我很快樂，但我總覺得身體被扯破了一角．］
［這不是任何人的錯，也不是我的，但這是我該背負的成長，我很慶幸自己有這種機會］
我看著那個乖乖點頭的小男孩，再過個十幾年
他就會突然想起了些片段
可能心有點痛，想拿起筆寫些什麼
卻遲遲無法下筆
回憶不起的
也許是當初那些溶在平凡裡頭的哀愁
也許是那個回不去的五歲
也許是那空有兩個眼窩，卻流不出半滴淚的自己
但我想是個他早已遺忘
卻一直存在的疤．
國光號仍奮力的在回家的道路上疾行，想擺脫些什麼．
留言列表
{{ article.title }}
